我是一个孤儿,六岁时被暗影阁老阁主捡回,那是一个只要有钱就能给你办任何事的地方。
老阁主收我为徒,给我取名影月,教我杀人本事。
他告诉我想要在这吃人的世界活下去,就要像个野兽一样去争抢属于自己的东西,就像他初见我时一样。
十年训练,我牢牢记住他的话,只用一年就成了阁内榜十以内的杀手。
可在一次任务中我被同伴陷害受了重伤。
我就是在那时遇见的姜如风。
他是剑雨山庄的少庄主,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。
人人都传剑雨山庄少庄主少年英才,气质不凡,有他爹年轻时的大侠风范,义正直,锄强扶弱。
我初听时不屑一笑,只觉不过又是一些名门正派之间的虚伪恭维罢了。
可那天的雨幕下,我看着他向我靠近,轻柔的查看我的伤势,清澈的眸荡漾着层层水波,语调柔和,整个人好像吹动冰雪的春风。
我内心的荒芜,好像第一次触到了一点生机。
萍水相逢,他却将我带了回去悉心照料,无关利益,也未向我索求。
在人生十七年中,这是我唯一一次感受到了温暖,就像长久的黑暗世界里,突然照进的一束光。
我一开始对这人只是好奇,可长久的相处后,我内心某块贫瘠的土地仿佛萌生了一颗小小的芽尖。
离开剑雨山庄后,我时不时的会回去看他,他一直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,我也没敢告诉他。
毕竟所谓的名门正派一向与我们势同水火,我怕告诉他后他也会避开我。
他时常会随他父亲去各地参加大会,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给我带回一个礼物。
有时候是地方特产,有时候是首饰器物,有时候是新得的神兵,有时候是回来的路上看到的好看的花草……从小到大,我没出过江洲的地界,他给我带回的东西总让我觉得新奇。
我也一日一日沉浸在这种小女子的欢喜里,没注意自己日渐改变的性情和师傅冰冷的凝视。
时光荏苒,那年秋天,他给了我一个双鱼佩。
秋日的杏树下满地落黄,他刚从远方归来,有些羞涩的往我手里塞了一半玉佩。
他说,是月老庙的法师开过光的。
我垂眸,发现他腰间挂着另一半。
我抬眼瞧他,发现他偏头不敢看我,一双耳朵红的快要滴血似的。
那一刻,我便明白了他的心意。
那颗早已长成藤蔓的芽,在此刻盛开了花。
我得知他的心意,却不敢再隐瞒他我的身份,我不想骗他。
却没想,他早就知道了。
他并不介意我暗影阁杀手的身份。
他说正派中亦有宵小,邪教里亦有侠士,世界并非非黑即白,人生来便会有许多身不由己。
我早已习惯被正派嗤之以鼻,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听到不一样的见解。
这让我欢喜更甚,情难自禁。
只是变故来的太快,这幸福也转瞬即逝。
师傅知晓我与他有所来往后并没罚我,只让我去盗取剑雨山庄的防御机关布局。
我心有不愿但又身不由己,身有暗影阁蛊毒控制,我不敢说不。
在庄内住了月余,我熟悉庄内布局,我最终得手,但却并没有如实告知。
师傅拿了我的假机关图派人前去验证,去的人因此被困,没能回来。
我因办事不力,还是受到了惩罚。
冰冷彻骨的水狱加重了蛊毒的发作,犹如万虫在骨髓中撕咬,痛苦异常。
平台之上,师傅居高临下,眼眸冰冷:“影月,你可知你错在哪里?”
我紧咬牙关,从牙缝里漏出几个字:“弟子……不知……你错在动了情。
只要动了情,你的刀,就钝了。”
“弟子没有……”可似乎没有事情能瞒住他:“影月,你已经不适合这里。
除非你死,要么他死,你选一个吧。”
“师傅,弟子没有……”他手从袖中探出,那枚双鱼佩被他夹在指间,我心下一紧,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三日后,我被从水牢放出,身体还没恢复就收到了隐十给我的消息,师傅带人攻上剑雨山庄,欲屠满门。
我终究还是害了他。
我去时,山庄入门的防御机关已尽数被攻破,庄内血流成河。
我明明给他的是假图,竟还是被他攻破。
他的父母倒在庄前,我不忍去看。
我一路找过去,只在一处尸体下找到了他尚且生还的妹妹,她怀里还死死抱着一本剑谱。
我将她安置在一处假山后的密室之中后继续往后山寻去。
我翻遍了庄中每一具尸体,庆幸无一是他的同时又害怕他被生擒。
被暗影阁生擒的人只会生不如死。
还好,他没有死,却被阁中杀手一路追杀。
我一路追到一处断崖,崖下是湍急的河水。
他满身伤痕,腰间还挂着那枚双鱼佩,看见我时,神色空了一瞬,大概是不敢相信,竟有一天我会与他刀剑相向。
沉默良久后,他终于开口,声音都在颤抖:“为什么……”我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掏出来浸在了酸咸水中反复上下,但我什么都不能说。
我垂眸掩掉了眼中的痛苦,再抬眼,是强装的默然:“你若不死,死的便是我。”
他突然大笑起来,再看我时,眼底是浓烈的哀伤:“是我识人不清惹来祸患!”
他一甩长剑,清雨剑发出一身剑鸣。
“你骗我感情,杀我全家,我要你为我山庄上下72人偿命!”
说着他挥剑朝我而来。
我提剑迎他,却因身体还未恢复并不能敌,没想到他也不过强弩之末。
十招不到,我便看出他已经失去了生的斗志,任由我一把短剑刺入他心口。
是他送我的剑。
那一剑我并未刺穿,在旁人未看清时便顺势一把将他推向了崖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