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言其对我的转变是从一年前开始的。
明明前一天晚上,他还红着脸送来一盆栀子花,说是他精心培育,一定要让我看新鲜。
可第二天,他就像变了个人。
照常去送药时,我看见他屋子里竟全是酒罐子,满屋酒气久久不散。
见我过来,罗言其红着眼眶打翻我手里的药碗,药汁全洒在了我身上。
他由嫌不足,指着我的鼻子痛骂:“叫你治了这么多年,为什么我还是不能习武?”
“殷怀玉,你就是庸医!
废物!
平白耽误我的人生!”
我耐着性子安抚他:“这毒霸道,不过我是一定能完全拔除的,只是时候未到而已。”
他冷着脸发出一声嗤笑:“什么时候未到,我看你怕不是被这京城的富贵迷了眼睛,想赖在侯府一辈子吧!”
我被他毫无理由的指责刺痛,跟他大吵一架。
老侯爷和侯夫人出门远游,府中事务一切以罗言其为主。
他气急败坏,就要将我赶出去。
还是老管家跪地哀求,才留住了我。
不过,从那以后,府中的下人便事事以罗言其对我的态度为先。
我不再是贵客,而成了虚荣无耻,赖在侯府不走的狗皮膏药。
数年游医,我也救过不少达官显贵,若我真的图慕荣华富贵,何至于此?
升米恩,斗米仇。
罗言其将他的伤痛全怪在了我身上。
老管家事后来看我,他语重心长:“姑娘受委屈了,还请看在侯爷和夫人的面子上,继续为少爷看诊吧。”
“少爷骤然失了一身武艺,心里肯定是有些不痛快,今后我一定管着他,不让他再欺负姑娘。”
侯夫人为边关的难民儿童开设了保育院,功德无量,这也是我同意救治小侯爷的原因之一。
只要疗程结束,他身体恢复如初,自然就会明白冤枉了我。
我这样想。
但现在,我裹着单薄的被子坐在床上,天渐冷了,寒气透骨。
我对我的执着产生了怀疑。
医者仁心,等交代完他这最后一服药,我就离开。
第二天,罗言其踹开了我的院门。
一伙家丁不分青红皂白开始搜查我的屋子,把我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。
我阻拦不及,被罗言其推倒在地。
手掌沁出鲜血,我忍着刺痛,看向他:“小侯爷,你今天又发什么疯?”
罗言其没吭声,他身后那个狗腿子倒说话了:“我们小侯爷房里丢了东西,昨天你从他房里拿过披风,肯定是你偷的!”
是昨天和他一起喝酒的纨绔,名叫宋斌。
我有些难以置信:“你身为侯爷,难道连一句查问都不会吗?”
“昨天是你的小厮过来给了我披风,我当时身在药房,后院的婆子侍女都见过,均可为我作证!”
罗言其一怔,面色有些不自然:“你身无分文进的侯府,谁知道你会不会窃取财物……”我踉跄起身:“原来你也知道我是身无分文进了你们侯府啊,我还以为我得了你们侯府多大的恩惠,让你们这样羞辱我!”
“这三年来,我日日在外面医馆挂牌,你不是不知道吧?”
“既然要让我走,我断然不会强留!
何必耍这些陷害别人的阴谋诡计,没得叫人恶心!”
宋斌变了脸色,嘴里不干不净的上来就要打人。
“臭娘们,装什么装?”
我抬手挡下他的胳膊,捏住他的麻筋,宋斌痛的跪倒在地,不住地求饶。
“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,药房里放着最后一服药,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,该对夫人报的恩已经报完,就不在这碍你的眼了!”
罗言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拦住我的去路:“殷怀玉!
你要走?
你能去哪?”
我心中的痛意呼啸而过:“我本就是游医,天下之大,难道还没有个去处吗?”
说着对上罗言其的眼睛,语气憎恶:“况且,你不是一直处心积虑要我走吗,现在又问什么问?
假清高!”
罗言其怒气显现,他侧开身子,恢复了那副厌恶的表情:“我只是知道你那些令人不耻的心思,怕你后悔罢了。”
我脚步一顿,周身仿佛被浸在冬日的池塘。
他知道?
罗言其看着我的脸褪去血色,语气越发恶劣:“你喜欢我,所以把治病的过程拖了这么久,想跟我日久生情,这样你就能成为侯府的女主人,真是不知……”他话音未落,我的巴掌已经落在了他脸上。
他愤怒的抬眼,看到的却是泪流满面,浑身颤抖的我,一时失语。
“罗言其,当年救你,是我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