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点点头:你们一家人到现场,把贡品扔进河里,去向河神赎罪、求亲,如果河神没反应就是没收到,你就在那儿多住几天,多看几天,千万不能半途而废。
河神的女儿是个妖精,她嫁给你哥,自然会想办法把你俩分开。
至于你,不光能保住性命,以后也就不再是个连体人了。
我和娘还在消化这段话,老太太就又一阵哆嗦,头顶冒出一股青烟晕倒了。
没三五分钟,她就醒了,被自己嘴里的血腥味熏的直吐,估计也明白金夫人干了啥,一边犯哕一边从我家离开了。
娘看着她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
老太太走了以后,不知怎么了,我困得很突然,一栽头就崴在了床上,闭上眼睛睡着了。
临睡前,好像看到娘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,手还轻轻在我身上拍打。
看吧,娘还是关心我的。
第二天,我还在趴着睡觉的时候,娘就穿戴整齐的进来叫我了,门口还有一堆敲锣打鼓、穿红戴绿的人。
谁要结婚?
我迷迷糊糊的想着,娘一个巴掌拍上来。
还睡,你看看你哥他……你还睡!
不知是不是我闻错了,空气中总是飘着点死鱼味儿。
我侧过脸,用余光看向自己的背,哥的脸好像已经泛起了黑白色,活像个遗像照片似的,那黑白色好像马上就蔓延到我的背了,难道真像金夫人说的,马上就轮到我了?
我来不及多想,连滚带爬就冲出了门。
看到门口穿着花花绿绿,正准备敲锣打鼓的人,愣住了。
他们看到我,也愣住了。
糟了,忘记给哥盖上衣服了,我赶紧把衣服披在背后,隔绝了大家的视线。
若无其事的顶着个大罗锅,形色怪异的戴上娘塞给我的黑色瓜皮帽子,胸前戴了朵大红花,被人群推着挤着走了出去。
前进方向分明就是我们那天去的小河—— 我们要给哥哥提亲了。
对不起了哥,牺牲了你,我才有机会重生。
路有点远,走着走着,我就琢磨起来金夫人昨天说的话。
河神的女儿为啥是个妖精?
难道不是神吗?
我这便宜嫂子长啥样,是电视剧里的七仙女?
还是哪吒传奇里的石矶娘娘?
我嘀咕着,不知不觉竟走到目的地了。
四周一下安静了,见到了目的地,那锣鼓队赶紧飞也似的逃走了,怕是一秒钟都不想跟我们待在一起。
我看着他们仓皇四散的背影苦笑一声,跟娘一起把抬来的贡品一一拿出来。
队伍最后的大篓子里,有娘连夜给河神女儿做的红色衣袍,还有些鸡鸭鱼肉,都是我们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东西,我看着这些上好的肉块就这样准备扔进河里,难免有些心疼。
娘?
我们就这么扔进去啊!
娘斜愣我一眼:不然呢,谁让你俩给我惹事儿?
我俩站在河边,她一样我一样的扔进去,不知怎么,娘在往河里扔东西的时候,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大概是觉得哥能解脱了?
亦或是我能重生了?
我没多想,不敢怠慢,乖乖地把东西一样样扔进去。
“噗通噗通”几声,东西都沉到了水底,只有那件红衣裳飘在水面上。
远远看过去好像个人,飘在湖面上,随着水越流越远。
我正看着来劲,突然,一只满是癞疮的手伸出河面,一把拽住红衣裳,拖进水里。
我拉着娘:你……你看到了吗?
娘扒拉开我的手:看到啥?
那红衣服不飘走了吗?
可能河神还没收到呢。
听金夫人的,咱今晚就先住在这儿吧。
我惊魂未定,不敢说话,只能同意娘的意见。
娘指了指河对岸的小草屋,嘀咕着: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住。
我老在附近玩,听人们说,那个草屋是以前死了的护林人住的地方,林子里的树都被用来开发建设了,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护林人了。
我俩准备过河,河上架着一座桥。
这是一座圆石头形成的桥,水冲刷着桥面,脚滑得站不住人。
我熟练地后撤半步,颠了颠背上的哥哥,一个助跑,三两下就踏了过来。
另一边,娘小心翼翼地迈过一个个石头,手在空中无助地划拉着——并没有什么把手之类的可以借力,她只能自己往过走。
河里突然水潮涌动,一个水花翻过来,冲在娘的鞋面上,受惊吓的她身子一歪,倒进了河水里。
娘!!
我几步就跑到岸边,伸出手却没抓住她。
奇怪的是,娘并没有在水里扑腾,也没有张嘴大呼救命,反而随着河流飘走,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。
我眼睁睁看着娘被河水冲走。
难道—— 河神女儿嫁给我哥,河神就要娶我娘?
为了不让那些贡品浪费,我只能背着哥哥,一起住到了这个小屋子里。
屋子非常破旧,甚至连窗户都没有,只是钉了两块木板上去防风。
好在这里没什么异象,我背上哥哥,心里满是恐惧,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头,哥哥又那样瞪着我。
我每隔一会就出去一趟,看看湖面有没有什么响动。
令人失望的是,水面风平浪静的,别说响动了,就连一丝波澜都没有。
我坐在岸边,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,是先暂时住下等待河神?
还是回去找人救娘,直接切开哥哥与我相连的部分?
想到小时候我们互相陪伴的画面,我还是选择了前者。
一个人呆坐着,太无聊了。
我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块小石头,打起了水漂。
石头在水面咻咻咻地飞过去,出现三四个圈圈。
我高兴地说:哥你看…… 没有回应。
我怎么忘记了,哥已经死了呢?
我站起身准备回小屋,却没注意身后的水面上,那只长满癞疮的手,再次抓住了那枚小石子儿。
娘被冲下去是死是活也不知道,我又不能轻易离开这里,谁知道什么时候河神就出现了。
如果河神出现没看到我,那之前做的一切岂不是就功亏一篑了。
我单纯地这样想着,窝在那个草房子里一动不敢动。
白天还好过些,无聊倒也可以忍受,睡觉就是了。
到了晚上,我脸朝外侧躺在床上,怕压到哥哥的尸体。
昏昏欲睡之际,有人敲响了门。
我本来没想搭理他,这大半夜的,谁闲着没事干来这儿搞恶作剧?
可听得久了,这敲门声连敲三下,过一会又慢慢敲两下,声音好像有规律一样。
我捂住耳朵,这声音持续不断,直能冲到我脑仁里去。
没办法,我只能战战兢兢地走到门边,不敢靠过去—— 从里往外,一脚踹开了门。
门“噌”的一声被我踹开,在地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。
外面没人,可那敲门声是哪里来的呢?
我骂骂咧咧的关上了门,哪个该死的,都到这地步了还来吓唬我。
我纳闷着,一转身,却迎面碰上了一颗头悬浮在空中,与我对视。
是的,一颗头,而且只有一颗头。
我吓得说不出话,这颗头是张老人的脸,双颊凹陷、面黄肌瘦的,甚至能看出来还戴着顶草帽。
头一会飞到左边,一会飞到右边,围着我打转。
我不知道他要干啥,直到他从仅剩的双眼中喷出来两团鬼火,我才知道,他想让我死。
那鬼火直接烧穿了门,留下一个大洞,我惊讶地看着那里,如果烧在我身上…… 我夺门而出。
那颗头就疯了似地跟在我身后,跟着我一起跑。
没几步我就跑到了河边,已经无路可去了。
我困在原地,眼看这颗头步步紧闭,我马上就要掉到河里去了。
突然河里一阵红光闪过,那颗头惨叫一声,竟然消失了。
难道是河神救了我?
我跪在河边,三下两下地磕着头。
本来以为河神出现了,可是等我磕完头,河面又陷入了平静。
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场梦一样。
河神还是没出来,但换个角度想,他来救了我,也救了哥哥,可能也是答应了这门亲事?
我坐等右等,也没个音信。
叹了口气回那个小屋了。
我侧躺在床上平复着心情,死死地用桌椅抵住了门,又找了点木板顶住那个烧穿的门洞,这次,谁敲门都不肯开了。
先是金夫人,再是被水冲走的娘,现在又看到了这些诡异的景象。
好像自从哥哥死后,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在我身上。
想到这里,我扭头看去,哥哥的脸色好像更差了。
快了,快了,马上迎娶了河神的女儿,哥哥就能解脱了,我也可以解脱了。
念叨着,我就睡着了,还做了个梦。
梦里,哥哥和河神的女儿结婚了,那是个很好看的女人,像七仙女里的阿紫一样,结婚当天,河神把我跟哥哥分开,又给哥哥用泥捏了个完整的身体。
我们找到了正在海底喝茶的娘,一家四口被河神送上了岸,开心的生活着。
又一天过去了,我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。
到了晚上,反而睡不着了,我还是保持那样的姿势,窝在屋里那张光秃秃的床上,不敢乱动。
不知道过去几天了,不光河里一点动静都没有,甚至这附近连个狗叫都听不到。
再加上生死未卜的娘和背上已经死去多日的哥哥,种种迹象,都让人毛骨悚然。
环顾四周,这房子四面漏风,冷就不说了,窗户板和那破烂的门呼扇呼扇的,好像下一秒就能飞到我头上。
难道一辈子没消息,我就在这儿睡一辈子吗?
突然,河面传来了巨大的响声,那声音“轰隆隆——”的,像是从屋顶发出的一样。
我连鞋都没穿,就赶紧冲了出去。
河里泛起一阵红光,与昨天不同,那红光显得更加刺眼。
慢慢地,有个身形巨大的影子渐渐出现。
这是啥?
我皱起眉头,困惑地看着河里的这个古怪东西。
我怕自己看不清,又往前走了几步,停留在岸边,却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。
这是一个巨大的蛤蟆,不,是蛤蟆状的女人。
女人有着人类的五官,一头长发随风飘舞,虽然是从河里出来的,但一点没有湿漉漉的感觉。
她一身蛤蟆样子的皮肤,身上疙疙瘩瘩的,起的全是癞疮。
身材肥硕,此刻正蹲坐在河里,,看不出有没有双腿。
铜铃似的眼睛盯着我左看看右看看,仿佛还能透过我看到哥哥。
身上的脓疮和疙瘩恶心的我胃里直反酸水,忍不住趴在河边嗷嗷狂吐。
蛤蟆说话了:就是你要娶我?